八重摇摇头,明知没有人听得见她们二人的谈话,还是放轻了声音笑道:“不,你也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没变。”
她望着卧于病榻上的老妇人,看见的还是当年坐在神祠的台阶上听她讲故事的小女孩,有着乌黑的发、柔软的唇、以及犹如初生的幼鹿一样闪闪发亮的清澈双眼。
破败的茅草屋变成了古老的神祠,院子里的老树绽出粉白如云的樱花,三三两两的乌鸦收起翅膀停在枝上,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二人。
“上次我讲到哪了?”
“辉夜姬向前来求婚的人提出要求,要石竹皇子取到天竺的石钵,车持皇子拿到蓬莱的玉枝,右大臣寻到唐土的火鼠裘,大纳言找到龙头的玉珠,石上中纳言取得燕子的子安贝。”
静悄悄的屋内又起了风,柔软的枝条在窗外轻轻荡漾,像是辉夜姬的衣摆滑过地面时带起的柔软褶皱。
外面的春日风光正好,碧蓝的天空高远得像是一场不会结束的梦境。
八重陪在女孩的床边,仿佛要用话语将那些遗失在岁月角落的时光都填补回来。
她说要带女孩看纪伊怪石嶙峋的海岸,京城贺茂川两岸的樱花,还有难波滩绵延无尽的芦苇。
女孩从来没有离开过这村庄的方寸天地,她没见过头戴乌帽手执笏板的朝臣,也没见过身着华丽十二单的宫廷贵女。八重跟她说起京城之旅的计划,仿佛她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岁月划出的沟堑只要伸出手就能抚平。
声音倏忽一止,八重伸出手,没有碰到从老妇人眼角边无声滑落的湿意。
小女孩老了。
曾经整日追着她的孩子,她如今已经追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