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李林甫府邸上,他那独特的内月牙形正堂暖阁里,李林甫手持剪刀,站在一株枯黄了一半儿的泡叶栒子树前,把黄色的叶子一叶叶地剪落在泥土中。
大管事端着茶水走上来,对着阿郎劝说道:“叶子黄得太快,阿郎不如弃掉它,明年换一株吧。”
李林甫神思不属,伤感地说:“明年,我还有几个明年呐。”
接下来他更加悲观地说道:“树枯了可以换,有些东西枯了,能换吗?”
大管事也许能听懂阿郎在说什么,也许听不懂。他把煎茶递上去之后,刚要退下去,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回头叉手说:“宫里面来人了,阿郎是否要见。”
“当然要见,请进来。”
进门的是个身穿常服的青年,如果不听他开口说话,根本就看不出是不是太监,不过此刻卑躬屈膝的劲头,倒是颇有几分奴婢的神髓。
李林甫对他也十分客气,邀请其盘膝坐在地上问:“侍奉这次来,想必是有要紧的事。”
这太监附到李林甫的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直听得李林甫恍若雷声激荡,面如土色。
“他真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
李林甫顿时郁愤难掩,激动地仰天长啸:“天哪!想我李林甫用政近二十载,独掌朝纲十多年,竟然会败给一个不学无术的外戚子弟!陛下,你难道已经糊涂到连人才和庸才都无法区分的地步了吗!”
这一声悲观的呼唤,仿佛是李林甫此生最为正确的呼声,但他的脑袋里想的依然不是匡扶社稷,而是自己身体老迈,一定会被后来者算总账,杨国忠向来不是能容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