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至黄昏,晚霞将夯土墙染上了一片金色,色调阴郁浓稠,仿佛化不开的愁绪。里正端着一碗稠粟米饭,蹲在院子里的石台上,手中捏着两根筷箸在碗的边沿刮着往嘴里填,吃完之后还要把脸沉进碗底,伸出舌头来来回回舔干净。
婆娘从院子西角的柴垛上抱了一捆干柴,里正放下碗筷呼了一口气,吩咐娘子道:“去把院门顶上,最近乌鞘岭上盘踞着一伙盗匪,虽从未袭击过咱们村,但也不得不防,早点儿封门熄灯。”
婆娘点了点头,刚要抱起柴捆,便听到门外突兀的敲门声。她的身体凝住,里正也侧起了耳朵。
“去开门。”
他从石台上站起来,说:“算了,还是我去吧。”
里正双手负于身后,步子四平八稳走到院门口,咳嗽出声问:“谁啊,都封门了。”
“我戴六郎。”
“哪个戴六郎”
“乌岭村有几个姓戴的。”
“六郎!你不是……”里正呆立在门口,讷讷不能言,他低头沉思半晌,才说道:“今天已经封门了,六郎,要不你明天早上再来”
“我已经来了,不必等到明天早上,况且,我若是想进来,你这院子门拦不住我。”戴六郎的声音沉郁粗重,像是从牙齿缝中发出来的。
里正推脱不得,只好缓缓打开院门,开出人脸宽的缝隙。瞧见戴六郎低着头站在门前,其人双眼翳黑,里面却燃烧着火焰。
里正吓得倒退了两步,开口哆嗦地说道:“六郎,你家那……不关我的事啊。”
“我知道,家中的事情,我已经问过村里人,他们语焉不详,或者是不敢说。你身为里正,想必知道得最为清楚。”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是不太清楚,还是不敢说?你放心,没有人知道我来过你这里。”
里正艰难地吞咽着唾液,半晌才道:“这……你千万莫与人说是我言。”
“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