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考完了,学生们又开始新的学习。
曾懋林收齐了考卷,回到五经博士厅,放下考卷,先为自己泡了一壶茶,再坐下来慢慢批改考卷。想起那位下笔如有神的学生,决定先从她的开始看,其实他是好奇这位到底写了什么?
找出卷子展平,准备细看,入目的第一句……至少也要先观察水泡是鱼目、蟹眼还是涌泉连珠?
“噗呲……”才饮的茶水,就这样喷了出来,完全失了态……
这是烹茶还是破题呐!曾懋林一下子‘心就凉了’,这叫他这个当老师的情何以堪?当着尊师的面曾夸下海口说,不会让学生耽误学业……现在已不是耽不耽误的问题,而是这个学生根本就不会。
不会将来怎么升堂,不升堂怎么积分,不积分怎么授官,即便授了官也会被人诟病‘知财者可以进身,无所往而不谋利……’这不就做实了国子监学风败坏吗?
“哎,真是脑仁疼啊……”
恼了半天还是继续看卷子,虽然写得过于白话,不过意思还算能达,但再能达也是不合格,要真是应试,这样的卷子先就被黜落了。
看过这样‘不合格’的卷子,他也没心情再细看别的卷子,就按照一般考试的规矩来进行评选、打分。他看的很快,倒不是不认真,确实是广业堂学生的整体水平就不高,除了王有仁的还算合格,其他人怎么都有些问题。
很快评完,又将卷子收拢,而后起身出了博士厅去司业厢房,他需要将这些卷子再交给司业复审一遍。
这月的经义一考完,曾懋林基本就没什么事了,出了司业厢房,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彝伦堂的藏书阁。
藏书阁有五厨五架,分别庋置经、史、子、集的印刷书板,国子监是要自己刻书版然后再印刷的,但是北监规模远不及南监。其刻印书籍多为四书五经及二十一史,而且都是大部头,刻板一般是几百上千块那种,上至祭酒下至监生都会广泛参与,或担任撰写、或参与刊刻,或校勘,亦或补订。如此规模自然耗费巨大,所以怎么不缺钱。
官刻也有商品意识,但图书的销售当然不能和专业书商比,而且渠道多限于地方行政部门和儒学。此外还有都察院、钦天监也刻印不少书籍,都是用来补贴本部门财政的。
曾懋林在红厨那里,逐一检查《十三经注疏》的刻板,十三经是国子监很重要的藏书,目前这套板还是天启年间的刻板,早已年久朽蠹而且严重缺失,已经不能修补了,需要重新刻新板,还要重新校正、补订。
其实这些工作都不成问题,最成问题的是经费不知从何而来。就像万历年间祭酒吴士元主持刻印的《二十一史》,当时是工部给的经费,六万金!而今重刻这套十三经倒也用不了六万金,但也是靡费不菲。
祭酒吕瓒从去年就在游说户部和工部,希望他们能出这个经费,但到现在,古德海是明确说明没有羡余银,要等到夏税收完了以后再看有无结余。
吕瓒心里自然生气,这明明就是借口,但表面还不能不舔着脸。刘一焜那里更是模棱两可,即便找皇帝去说理也没啥用,那朱仲檐自己都是个借钱大户,投到赛马场里的银子还没看见效益呢。
曾懋林知道尊师的为难,所以才会想到邬阑这头,正琢磨着要怎么把她‘框进来’,就听到彝伦堂外一片骚乱……
他皱着眉头,心想是谁这么胆大妄为,敢在彝伦堂外面喧哗,就不怕监丞的鞭子?
放下书板就出了藏书阁,又急匆匆来到堂外墀下,打眼一看,吃惊不小,怎么驴车都进了二门!
五辆大驴车,五头大黑驴,个个喘着粗气,说明这车里的东西很重。现在正好是课间休息时间,五六个堂的学生全都涌到墀下,对着五辆大驴车指指点点。
曾懋林脸色一沉,厉声道:“谁干的这事?”
半天没人出来,他又提高声音问了一遍:“谁?自己站出来!要是待会让监丞亲自来抓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