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茧(她扑哧一声,冰冰凉的手往...)

宫阙有韶华 荔箫 3450 字 10个月前

御前宫女按她所言去回了话,不一刻的工夫,昨日随贤昭容去竹园的几个宫人、乳母就都被带到了纯熙宫的偏殿。

顾鸾思虑经过,觉得在她们眼里她未必清白,就没有直接露脸,将要问的话交代给了张俊,自己在屏风后头藏着听。

柳宜闲来无事也过来了,二人搬了椅子、支了小桌,桌上搁了两道茶点,边吃边听张俊问话。

张俊依着顾鸾交待的话道:“贤昭容无辜受害,皇上无意为难你们,你们且先将昨日的经过说说。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但凡记得起的,都说来听听。”

几人相视一望,贤昭容身边的掌事宫女就先开了口:“当时昭容娘子在石案边坐着,怀里抱着大公主,欣和县主在旁边吃着点心,那匹马忽然就闯了来……”

“不是这个。”张俊摇头,“在那之前呢?”

“之前?”掌事宫女秀眉微拧,认真想了想,“之前……就是在散步呀。我们娘子近来都爱去竹园,昨日午后过去,散了会儿步,就见到欣和县主在踢毽子。县主也是常去那边的,又喜爱大公主,娘子便抱着大公主坐在石案旁与县主一起玩了会儿。”

屏风后,柳宜略作沉吟,手指蘸水在案上写了几个字:欣和县主?

她听着耳熟,好像听谁提过那么一嘴,却又记不起是谁家的孩子了。

顾鸾同样蘸了水,在案上写到:仪嫔。

柳宜了然,点了点头。

张俊继续问道:“除了欣和县主,同去的还有什么人?”

“就只有仪嫔娘娘身边的宫人了。”这回是一个乳母答了话,“好像也就……三个人,两个宫女,一个宦官。其中一人是仪嫔娘娘身边的掌事盈月,另外两个奴婢叫不上名字。”

张俊又问:“她们可有过什么异样?”

乳母略作思忖,摇头:“没觉得有什么。”

柳宜听得皱了眉,暗觉顾鸾想的这个问法不行――这么问能问出什么来?若这几个人本就不干净,必不会认。便是干净,当时那样慌乱的场面也大有可能记不清细节。

“哦。”张俊点一点头,继续问道,“依你们所言,事发之前,贤昭容是坐在石案边,自己抱着大公主的。那缘何马冲过来她伤着了,大公主却安然无恙?”

柳宜一怔,抬眸看向顾鸾。

眼前十六岁的姑娘只望着屏风端坐着,神色淡然。发钗上由淡粉色碧玺传成的流苏垂到耳边,衬得芙蓉雪腮正好看,却动摇不了她眼底的沉静。

乳母亦愣了一下,即道:“奴婢当时离昭容娘子极近,眼看马要闯过来……昭容娘子就将大公主交给了奴婢,又去护住了欣和县主。”

“真是贤昭容亲手将孩子交给你的?”张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没有经过旁人的手?”

“没……”乳母想要否认,吐了一个字,又忽而动摇了。

张俊并不催促:“你再好好想想。”

乳母皱起眉来,心底惊意漫开,脑中一片混乱。

她原本觉得,正是贤昭容将大公主交给的她。现下仔细回忆,竟突然不确信了。当时竹园里太乱,那匹马离她们不过三丈之遥,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她心觉不好,紧张得头皮发麻,恍惚间看到有人抱着大公主过来往她怀里一塞,压音喝了声“抱着!”她就下意识地接了过去。

现下张俊这么一问,她才隐约觉得那声音不像贤昭容。再仔细想想,身影好像也并不是。

张俊眸中透出寒光,皮笑肉不笑:“你是记不清了,还是有什么别的缘故?”

乳母打了个寒噤,吓得扑通跪地:“奴婢是……是记不清了!奴婢原道是……原道是昭容娘子。被公公这么一问才觉得……”

张俊心下生惊,转头望向屏风:“娘娘。”

顾鸾起身走出屏风,被传来的几人多有讶色:“佳嫔娘娘……”

她居高临下地睇着那乳母:“她这话听着不假。且先押起来吧,好吃好喝地供着,谁也别委屈了。”

言毕又扫了眼众人:“如是想起什么,也即刻跟皇上回话去,莫有什么隐瞒。你们需得知道,如今是本宫求了皇上,你们才能站在这里,若不然昨日便进了宫正司了。倘若你们知道什么却不肯说出来,不肯让本宫尽快把这案子查清楚,宫正司你们迟早还是要去的。”

几人听得噤若寒蝉,瑟缩着应道:“诺……奴婢遵旨。”

张俊一摆手,即有宦官进了屋来,将几人带了出去。

待她们离开,柳宜也从屏风后走出,打量着顾鸾,神情复杂:“娘娘好细的心思。”

顾鸾垂首,姿态谦逊地福身:“雕虫小技,入不得姑姑的眼。”

“哪里……”柳宜直不敢应她这话。

她这般抽丝剥茧的路数,像极了久在深宫的嬷嬷。

眼看顾鸾提步往外走,柳宜下意识地疾步跟上,不解地询问:“娘娘从何处发现端倪了?怎的想起追问这些?”

“只是觉得不对劲罢了。”顾鸾衔着笑,边往寝殿走边解释给她听,“昨日我与皇上到竹园的时候,听皇后娘娘禀话说贤昭容在情急之下先将大公主塞给了乳母,又回身护住了欣和县主。乍一听,贤昭容是做了母亲的人,慈母柔肠为孩子们舍身不足为奇。可仔细想想,情急之下还能将这些事一气呵成地做下来,未免也太冷静。”

说话间到了寝殿门口,顾鸾先行上前两步揭开珠帘请柳宜进去,口中接着道:“更何况,纵说是‘慈母柔肠’,也仍有合不合理可论。事出突然,马疯起来跑得又快,我想是没有那么多时间让贤昭容思量如何处置的。既是如此,当母亲下意识里要护孩子,最易做出的当是将孩子抱紧,再不然能做到回身弯腰将孩子护在怀中都已是难得的沉着。而若贤昭容真能做到皇后娘娘所言那般,她在宫里可真就屈才了,当去军中带兵才是。”

楚稷在寝殿的茶榻上读着书,听了她这后一番话却不知此言从何而起,不由好奇:“问出什么了?”

“也没什么。”顾鸾抿笑,遂将刚才的经过说给他听。楚稷听罢,眉宇挑起:“又是仪嫔。”

顾鸾没有开口。

她想起了太后的话。太后说若她平白无故的疑谁,大抵都有些道理,她头一个想到的便是仪嫔,只是为着一贯的行事公正硬将这份猜疑摒去了。

现下看来,太后所言也是很有道理的。

柳宜则道:“事关公主,还需查出实证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