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玉鸾突然觉得顾鸾面目可憎。
从前同在御前,她只觉得顾鸾是个不要脸的,装得一副温柔守礼的模样,偏能引得圣上注意。但那时候顾鸾总归不与她争,为人和气不多话,让她也说不得什么。
如今顾鸾这句话却颇有夹枪带棒的意味。
倪玉鸾心中不禁恼意横生,觉得顾鸾最近必是蛊惑了圣心,又或见她入了后宫却再见不到圣颜,成心耀武扬威起来。
倪玉鸾这般想着,笑音便更冷了几分:“你少拿御前说事。如今我是主子,你是奴婢。宫中行事该是什么规矩,何轮得到你来顶撞我?”
顾鸾越听越觉得好笑。
上一世她在御前待了那么久都不曾见过这样的傻子。这并非因为她位高权重——御前的人里,便是不能进殿当差的小宫女小宦官,旁人见了也大多是客客气气的。
顾鸾心下轻嘲,面上犹自蕴着淡笑,低垂着眼帘:“是才人娘子先行质疑奴婢礼数不周,奴婢在御前当差,万不敢背这样的罪名,这才不得不与娘子解释一二,绝无顶撞之意,娘子不必这样多心。”
说着她屈膝施了万福:“快到轮值的时辰了,奴婢还有差事,先行告退。”
礼罢,顾鸾提步就走。然才刚走一步,左臂被人猛地一拽,力道之大令她一下子身形不稳,轻叫出喉。
“娘子!”倪玉鸾身边的宫女也吓着了,唯恐她举止有失,匆忙半拉半扶地欲将她的手按住。
然而却慢了一步——倪玉鸾将顾鸾拽回便蓦然扬手,一记耳光悍然打下。
“啪”地一声响起的同时,顾鸾清晰地听到倪玉鸾身后惊起宫人们倒吸冷气的声音。
脸颊的胀痛令她滞了一瞬,深吸一口气,顾鸾凛然抬眸,素手一起即落。
“啪。”倪玉鸾显未想到她敢还手,身子直向后一跌,所幸被宫女及时扶住。
周遭死一般的寂静。
宫人们连倒吸冷气的声音都不再有了,一个个目瞪口呆。不远处正有侍卫再巡逻,也都纷纷望过来,皆尽窒息。
半晌,倪玉鸾回过神来,却被她的举动镇住,不敢妄动了,只气得胸口起伏不止:“你……你好大的胆子!”
“倪才人。”顾鸾双手在袖中交叠着,稳稳地上前半步,口吻比姿态更稳,“这一巴掌是教才人明白,人在宫里,便是打狗也要知道看主人。”
“今日之事,才人若心有不平,自可去向皇后娘娘告上一状,奴婢也会去向宜姑姑和张公公禀明原委。你我位卑,都不是能决断是非的人,但宫里能决断是非的人多着呢,想来谁也不必吃什么哑巴亏。”
一番话说完,她复又垂眸福身,便提步走了,任由倪玉鸾瞠目结舌地留在那里。
夜晚的凉风一过,拂过脸上的肿胀,刮得一阵发麻。顾鸾一壁走着一壁抬手揉了揉,心里生着气。
浅薄如倪玉鸾都能进后宫,楚稷年轻时的品位竟这样差……!
诚然,她知道若依身份来说,便是倪玉鸾性子再浅薄她也不该还这一巴掌。可她实在气不过,只想看看眼前的楚稷还是不是那个让她忘乎一切的楚稷。
她太了解上一世所识的那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