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二郎。”
宋远时闻声回头,见是商丽歌下了楼来,遂行礼道:“商姑娘。”
“不是约了殷姐姐么,怎么还在这儿?”
宋远时有些不好意思:“路上有事耽搁了,只我现下这副模样……”
商丽歌笑道:“我叫人找件干净的衣服,你赶紧换上,她接到你的信已等了多时,你再不出现,人怕是要恼了。”
宋远时愣住:“信?什么信?”
商丽歌呼吸一滞:“不是你传的信?”
电光火石间,商丽歌面色顿白,是了,那丫鬟看着面生,她之前从未见过,原以为是她对宋家的人不熟,可仔细想来,宋远时身边什么时候带过丫鬟,从来……从来都只有小厮!
可殷姐姐看到信笺并未察觉不对,说明是有人刻意模仿了宋远时的笔迹。
殷千千……
商丽歌猛地转身,往后侧的一排厢房去,宋远时也觉出几分不对来,立时跟上。
堂中的公子似有所觉,紫玉面具后的目光微微往这侧一掠,然原本伏在二楼栏杆上的身影已然不在,珠帘之后亦空无一人。
闻玉眸光一顿,正要离开,蓦而听到身后有人唤他,闻玉回过身,见是秦阁老负手而立,眸中深邃道:“公子留步。”
闻玉行礼道:“秦老。”
秦阁老看着眼前的少年,他脊背挺直,眸中清正,看人时有种浅淡的疏离,却不显得冷漠轻狂。他不骄不躁,举止有度,又满腹经纶,在他这个年纪,属实难得。
秦阁老眼中几分赞许,之前与这少年人相交,纯粹是欣赏他的才学,可今日一观,此子分明有治世之能,如此栋梁却不入朝,实在是可惜了。
“公子亲口提出的考学制,难道不想亲自施行吗?”
不得不说,秦阁老在朝多年,一句便切中要点:“方才老夫点了几问,公子都对答如流,显见公子对这考学制并非随口一说博人眼球,而是反复精研琢磨,想让朝廷真正落实的。”
“公子既有为民为社稷之心,为何不入朝堂?”
“若当真想做闲云野鹤,又怎会为一众学子耗费这般心力?”
闻玉站在屏风之后,外头是堂中众人依旧兴奋不已的嗡声细语,这厢却陡然寂静,连空气都仿若凝滞。
“敢问秦老,又是为何骤然辞官?”
闻玉轻轻勾唇:“若非圣上未允,只怕秦老早就打点行囊,避世而居了吧。”
秦阁老微怔,眯眼道:“老夫年事已高,对朝中诸事也有心无力,人老了,自然就想归乡含饴弄孙。”
闻玉抬眸,迎上秦阁老的目光:“晚辈斗胆,猜这只是缘由的一半。”
“那另一半,公子以为为何?”
透过悬壁山石,飞鸟投林的墨色屏风,隐隐可见他悬于楼中的那幅墨宝,手书的“东风入律”四字看似不羁写意,实则笔锋遒劲力透纸背。
“因那朝堂之上已是污浊不堪,有人一尾独大,党同伐异,其势遮天蔽日覆手为云;而有人亲奸佞远良臣,轻社稷重权柄,可谓本末倒置!”
秦阁老大惊,面色倏尔一变。
正在这时,一声低沉绵长的哨音自楼后响起,秦阁老浑然不觉,闻玉的眸色却陡然一沉。
是骨哨!
拂袖之间,公子已疾步往哨音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