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雁将一朵梅花从她肩头拂下,温声道:“你不是问她怎么突然不戴那个珊瑚手串了么?我倒是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将这个手串换成碧玉镯的了。”
苏移光睁大眼,叫道:“不得了不得了,阿九竟成了破案能手了。”她以为只是苏雁想显示自己有神机妙算之能,还促狭的冲她眨了眨眼。
苏雁默了一瞬,摇头道:“那日在长公主府上何婉彤不是摔了?她本来摔的时候控制了一下自己,是朝前面摔去。”虽然迎面倒地很不雅观,总算是不会弄坏公主府的东西,她想了想接着说:“只是我瞧见有一只手推了她,她才又突然倒向花架了。那人手腕上,正好戴着一串珊瑚手串。”
暖房里温暖如春,进去的小娘子们都褪了大氅和外衫,只着轻薄的衣裳在里面玩闹。随手一抬袖,皓腕便清晰可见。
苏移光听到这,手里的香囊“啪”一声掉地上了,凑近她三分,磕磕巴巴地问道:“这、这是真的吗?我看她、看她那日还第一个上前安慰何婉彤了。”说到这,她忽而住口。
俩人进暖房前,在池边分明就已经闹翻了,那时十一娘想手撕何婉彤的心都有,怎么会不到一个时辰就立马转变态度,跑去安慰她。
“自然是真的。”苏雁点点头,“她们在那里玩闹,人多杂乱,肯定是瞧不见的。我们两个在人群之外,离得又不远,我恰好对着那边,正好给瞧见了。那边人挤人的,何婉彤肯定也以为只是有人碰到她而已。”
苏移光敛裙弯腰将香囊拾起,疑惑地说:“珊瑚手串虽名贵,在这京城里却没那么稀罕,有的人不少啊。”她的妆匣里,便有好几串珊瑚手串,她神情有些古怪起来,猜测道:“何况我们不是挨着她,也许把什么红玛瑙红玉珠看成了红珊瑚,也不一定?”
“错不了。”苏雁面色些微发冷,道:“你忘了?小十一的手串前几个月断过一次,因为找不到合适的珊瑚补上,便串了两颗金珠进去填补。那人手腕翻动,我见她两边正正好各有一颗金珠子。”
何婉彤那日大肆宣扬十一娘的事,有些压根就是捏造出来的,这么看来,十一娘倒真有下此狠手的缘由。再加上她突然间将戴了两年多的珊瑚串取下,确有心虚的嫌疑在内。
苏移光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微微往后仰了几分,摇头道:“小十一平时看着虽没想到竟会如此。”她抬眸看了苏雁一眼,调笑道:“你瞧瞧,人家可比你狠多了。那日何婉彤,摔地上一时半会都起不来,看着就疼,以后怕是也要被长公主嫌弃。”
卫国最见不得别人糟蹋她的爱花,连带着几样名贵花盆,以后为了自己宝爱的珍异草着想,卫国不再邀请她入府赴宴也说不准。
苏雁也点点头,感慨道:“幸得那日太夫人和何夫人行事时,并未事先告知她。若是告知了她,她也同意。两个无赖加上一个心狠的,你们都不在,保不齐真要如她们的愿。”
苏移光也心有戚戚然,跟着她一起点头。
“你可记得她那日的装扮?”苏移光想起什么,便侧首问她。
既然十一娘能谨慎到将自己多年不离手的珊瑚串换掉,那其他的东西,她定是要收到箱底,不会再用了。
幸而没过去多久,苏雁仔细想了想,说了几样东西,苏移光也奋力记起一些。俩人站在汴水边上,嘀嘀咕咕地商讨了好一阵。
“十一娘自己恐怕是没这个能耐的,估计是有人提点过了。”苏移光歪着头想了想,望向漂浮着薄冰的水面,忽道:“前晚六兄是不是回来过,住了一晚又赶回书院去了?”
苏守庆回老家去了,书信没这么。太夫人嘛说不定想不到这一茬;何夫人也爱自己本家爱得不行,要是她知道自己侄女这么惨,估计得发疯,就她的脑子想的也没这么深。何况她今早问小十一话时,这俩人眉毛都没动过,显然是不知情的模样。
而苏六郎是十一娘胞兄,对何家一向不冷不淡的,比十一娘更甚。若说是他提醒的十一娘,倒也说得过去。
苏雁点头,“是有这么回事,那日早上在萱安堂,我们还一起用了朝食。”
“果然如此。”苏移光捻了捻微皱的袖缘,握住手腕上的羊脂玉镯轻轻转动,哂笑道:“也真是难为他了。”她虽然不管家,也不常去萱安堂,但是这些日子府发生的大小事务,都有掌事娘子和仆役早晚各禀报一次。对苏六郎回过府的事,有几分印象。
俩人在池边往水里扔石子玩,去砸那四处飘荡的浮冰,周遭商贩的叫卖声、行人的谈话声不绝于耳。
“你们瞧见刚才的仪仗没?那阵仗,真是老大了。”
“那是太后何皇后的卤簿,太后她老人家带着人刚从外回宫。再说,都遮着帷帐,你能瞧见什么?”
“瞧不见也有声响啊,听个声儿也是好的。再说后来那些夫人娘子们的兽车,不一样是浩浩荡荡的?”
闻听此话,苏移光转头看去,见是两个从东边过来的男子,便让仆从去问了一番,得知太后皇后和各宫娘子们的车架早已进了宫,现在在路上的是一群诰命夫人。
得了准信,苏移光赶忙翻身上马,领着人直奔南薰门而去。
还没到南薰门,刚一到在龙津桥,她便瞧见了自家的车架,以络覆盖的朱色犊车,是国夫人所乘的标准车架。
车夫见是她,先一步驾到路旁停下。顾充察觉到犊车不再行走,正要掀开车帘看发生了什么,便见一个豆绿的身影一跃而入。
“阿娘。”苏移光甫一跃进来,便俯到顾充身上撒娇,“你们怎么突然提前回来了?有没有帮我带糕点啊。”
顾充原是肃着一张脸,见到她后神色稍微缓了缓,淡声道:“寺出了事,糕点没来得及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