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时节,西北风仍对京城恋恋不舍,时不时还回紫禁城里流连几圈儿,白日里稍跑动就要落汗,可太阳落山后,薄袄子都挡不住寒气往骨头缝儿里钻。
林守成打了个喷嚏,回去值房忍不住低声骂:“这特娘的什么天儿,我怎瞧着阴巴乌儿的,这是要下雪?”
灵巧探头看出去,跟着瞧见敬事房罗总管跟孙起行低声说话,扭脸儿回来应和:“可别说,瞧着是像嘿,万岁爷到现在还没用晚膳吧?估摸着今儿个是要叫去咯。”
毕竟不阴不阳的天儿,说冷不热的,万岁爷从回来忙到现在,必定?走不了宫,甭管翻牌子翻到谁,顶着寒气过来都不能好受。
林守成瞧着孙起行站在殿门口招手,抡腿儿就往外头冲,还?留下句嘟囔:“那可未必哩。”
灵巧撇了撇嘴,等林守成出去以后,瞧着没人这才往灵月身边凑,低声问她:“听说安贵人乘着龙辇打乾清门进来的呢,还?叫走了日精门,这可是了不得的脸面,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是个好皮相的?”
“满嘴胡沁什么?主子也是你能议论的?皮子痒了我叫孙谙达请簟靶子来给你挠挠。”灵月白她一眼。
灵巧只笑得古怪不再说话。
灵月也不管灵巧什么心思,扭脸儿便看见林守成亲自端了黑漆金色云纹的托盘,与敬事房的太监一起往月华门那头去。
想了想她放下手里的活计,也甭等孙起行吩咐,出门儿叫小苏拉去拾几块儿银丝炭,再捡些红罗炭放炭笼儿里,端着往东围房走。
灵巧嘴里念叨了几句没叫人听见的话,捏着绣活儿发了好一会儿呆,等听见灵月脚步声这才重新动起针线来。
重要的事体大都叫南书房的大臣们派侍卫快马加鞭,给送到正和帝近前?处理了,这趟回来积了许久的折子大都是些狗屁烂灶的事儿,可也不能任由放那里,总是要处置了的。
等皇帝批完,乾清宫内已是灯火通明,有地龙在,屋里只有暖融融的瓜果香味儿,安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儿。
他?起身稍活动筋骨,孙起行赶忙凑上来:“万岁爷,不早了,传膳吧?”
“嗯,人来了吗?”皇
帝活动下脖子,吱嘎作响,听得孙起行心疼,轻巧上前?替他按压。
“安贵人已经在东围房等着了,好生拿厚绒软轿给接过来的,奴才怕贵人饿着,叫人上了碗鸡汤暖暖身子。”
皇帝似笑非笑打量他一眼:“你现在倒是会伺候了,叫她进来吧,传膳。”
孙起行嘿嘿笑着往外走,乾清宫的奴才招子是赶不上万岁爷火眼金睛,那也是瞅着空儿就能看出个四五六的,伺候着静嘉往里走的时候,瞧见静嘉手里小巧的暖手炉子,孙起行冲着值房笑得玩味。
“给万岁爷请安,您怎的这会子还?不用膳呢?您自个儿说的龙体为重,感?情是诓奴才呀?”静嘉不理会孙起行的眉眼官司,进门便爽脆道。
皇帝拉她起身,瞧见她手里小巧的铜炉儿,给了孙起行个赞赏的眼神,拉着静嘉往里走。
“这不是想等你一起用膳么,丽景轩收拾的怎么样了?”皇帝问。
静嘉撇嘴:“有容主儿吩咐,内务府都是比孙谙达也不差多少的人精子,还?能有不顺气的地儿?您要是想叫我伺候用膳,早些说呀,我在东围房都快等睡着了。”
孙起行心里嘿了一声,这位才受宠几天呀,乾清宫大总管都打趣上了?忒,忒夫唱妇随了嘿!
“你这是替容妃讨赏,还?是替内务府讨赏?”皇帝捏了捏静嘉的脸蛋儿笑道。
静嘉懒洋洋靠在他身上:“我就不能是替孙谙达和灵月讨赏?他?们伺候的如此尽心,您早该给些甜枣儿才是。”
“朕的奴才讨好你,朕还?要替你打赏,这是个什么道理。”皇帝哼笑出声,“要不朕把人赏给你,你自己赏。”
静嘉立时跟怕被偷东西的老鼠似的警惕起来:“甭管杜若还是半夏都是奴才的心头肉,您别想跟奴才抢人。”
嫔位也只能有两个大宫女,只是二等宫女可以多?两个,粗使变成四个,皇帝要赏乾清宫的奴才,自然不可能水往低处流,她这似真似假的玩笑很?是表明自个儿的态度。
孙起行嘴角抽了抽,瞧见二人越靠越近,赶忙带着人出去,心里还?腹诽呢,乾清宫的奴才还?叫人嫌弃,说出去谁信呀。
“哼,你的心头肉?”皇帝捏着静嘉的
脖颈儿稍用些力气,叫清甜香气凑到近前?,一口叼住娇软唇儿摩挲不停,“那朕是什么?”
“唔……”静嘉被亲的喘不过气,好不容易被放开喘匀停了,这才轻轻锤皇帝一下,“您是奴才的天,奴才这心窝子小,都装不下您呢。”
皇帝被她逗得笑出来:“你瞧见哪个好,朕替你留着就是,早晚能用上。”
静嘉叫皇帝这意有所指的话惊了一下,嫔都还没晋呢,万岁爷就把妃位挂自己眼巴前?儿了?他?这是……怕自己不上心呀还?是怎么的,她总叫皇帝这份莫名?过头的纵容纵得心头发慌。
“您,您作甚对我这么好?”静嘉琉璃眸子盯着皇帝喃喃道,“您这样我还?挺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