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山浔作了个梦,梦里是万古冥黑。在一片沼泽乌黑中四处飘着鬼火。他走了好远好远,脚下虚软无力,却怎么都走不出这片鬼地。
身上哪里都痛,只觉得背着千斤枷锁吧,怎么都迈不开步子去。
忽的到处杀生四起,一群青面獠牙的鬼怪执了利斧刀戟向他冲来。
他被死死地摁在泥泞湿热的地上,才在抵死挣扎间,背后却忽觉发烫,一看可了不得,那泥地上成了炭火般的熊熊火海,把他尽数包裹了进去。
头上的刀戟也就要落下,楚山浔急的无可如何,正大声惊呼,忽的又一股凉气,从四面八方向他席卷,如幼时娘亲祖母亲切的拍抚哄慰。
刹那间,四处火焰灼热,顷刻散去。连眼前的青面獠牙的鬼怪都消散的无影无踪了。楚山浔只觉,额间清凉,那股温暖舒适的触觉一直绵延到四肢百骸,微贴到他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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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热不断,他整整昏迷了三日,期间都是福桃儿衣不解带,昼夜不息地悉心照顾着他。因着顾氏也在孙老头这儿歇着,她是治疗外伤筋骨的行家,又与孙老头有龃龉。他说着不能治,顾氏便偏要去试上一试,这两日翻遍医书也是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了。
每日里用最上乘的伤药,药方子也是换了几趟,尽挑了对平民来说较珍贵的药材。算了算银钱,这一天天的熬药换方下来,才发觉三日里,便已花去了两多银子。
若是放在以往,楚家恐怕都不会把这点子碎银记在账上,可今时不同往日,楚山浔身无分文,福桃儿先前在江阴的时候也几乎把身家都耗尽了。
好在她是个稳妥的性子,这半年来省吃俭用的又写了许多代笔楹联,也攒下了10余两银钱。
虽则孙老头不开口,可福桃儿晓得,这世上,总没有要人家大夫再贴药钱的。便趁空跑了趟城东,从余氏母子那儿把自个儿存的钱尽数拿来,先交在了医馆的柜子上。
然而楚山浔的伤总要这样再维持上月余,少说也得20两银子才能痊愈的。
对于如今的福桃儿来说,这可是笔大款子。
理了理周身上下,还能抵挡的贵重首饰,便只剩了4件。一是聂家小姐当初赠的精巧玉锁。一是楚山浔从前,随手给的明月耳铛。还有两样,则是那枚甘黄色的蛇纹环佩和荣姐姐最后留给她的福袋金坠。
福桃儿站在当铺高高的柜面后,眼神暗垂的看了眼荣姐姐的那个金字福坠。
接着他又把视线转向了楚山浔给的那对明月耳铛。
摸了摸耳垂,也不知怎的江阴那一带女童皆自幼打耳洞,却唯有他并没有的。
苦笑了声自家主子,当时都未看清她没打耳洞,觉着这耳铛圆润剔透颇称她,也就送了出手。
“掌柜的,您瞧瞧这耳铛,给个价吧。”她踮了脚,将掌心那对玲珑透亮的圆珠露了出来。
当铺的老掌柜满脸风霜,眼中却透着商人的市侩精明。一见这对圆珠的成色质地,他眼中精光闪过,心里一凛,却拿着耳铛对着光辗转相看,故意做出了为难的模样。
“哟,丫头啊,这玩意儿老朽难给价啊。”老掌柜故作为难的捋了捋山羊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