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漠远斋门前,福桃儿姿势僵硬地睁开眼,细长的眸子里却已然不再有分毫波澜羞氖。
哪怕是一众洒扫的小丫鬟都朝他们投来不可置信的目光,惊呼声私语声还有窃笑的,都不能再使她的心动摇分毫。
这般高门大户,太过纷乱凶险。索性攒的银钱也还够的,等容姐姐生产完了,她必须得找个机会出府了。
“热水好了,五爷现下可要用净房?”
“行,你去二院里替福姨娘拿件衣服来。”
这称呼一出,福桃儿刚平复的心绪再次提了起来:“主子玩笑什么。”
楚山浔以为她是高兴的,略尴尬地转开了头。
好在那个叫绿珠的小丫鬟极是有眼色,抢在他前头,喜笑颜开地伏下身子:“奴婢贺喜五爷,给福姨娘请安了。”
说着便要跪下磕头,福桃儿急得挣脱着跳了下来,一把拉住那丫鬟的胳膊:“爷开玩笑的,你别信了。”
“谢福姨娘。”绿珠不理,笑着便朝二院里去了。
楚山浔上前抓了她的手,故意沉声说:“走,随本公子一同沐浴去。”
福桃儿触了炭火般抽开了手指,磕巴道:“我、我早晨起来,已经擦过了。”
一阵清咳声从门外传来,是桂参家的带着两个丫头。
互相见过了礼,桂参家的风轻云淡地将两个的境况纳入眼底,她颇亲切地拢了拢福桃儿身上的外衫,笑道:“老祖宗都听说了,开了个压惊安神的方子,等会儿叫这两丫头熬了,趁热喝了。”
楚山浔不明所以,招呼了桂姨奶奶一声,便拉着人去了净房。
院门外,桂参家的对着两个丫头,脸上再不留一丝笑模样。离去前留下话:“务必亲眼瞧着她喝了,若是出了岔子,仔细你两个的性命。”
两个丫头凝重万分的应了,拿着方子和药材便去了厨下亲自煎药。
净房里,水流声缓缓。福桃儿绷着心神,正泡在碧玉池子里。
方才她不肯先洗,主子便扬着头威胁:“或者你是想和本公子同浴?”
昨夜的事之后,虽然他在三奶奶那儿毅然救下了自己。可就这么半日,她却不知遭了他多少玩笑和逗弄。
池水清澈,映着正午的天光,照出福桃儿那张寡淡粗陋的面孔。就这般模样,又怎会有男子喜欢她?主子怕只是对欺负自己上了瘾吧?
隔着一扇屏风,楚山浔照例执了一册史籍,今儿那邹先生来时,他却在呼呼大睡,惹恼了他,甩了袖子就走了。明日再来,必然有一番考问的。
可今日他过目不忘的记性好像丢了一样,耳朵里只有净房里的动静。听得里间水声凝滞,楚山浔心中烦乱,忍不住放了书册:
“你一个人行吗?”
“就好了!”
屏风后,一道慌乱的剪影浮现。人不好看,这影子却是别有一番意态。楚山浔忍不住瞥了两眼,只见她手脚迅疾,不过三两下动作就把衣衫胡乱系好了。
“劳烦主子等等,奴婢替您换水。”福桃儿只是随便擦了两把,连头发也没解开,发髻末端,两咎散乱的鬓发垂落,沾湿了池水。
这模样还真是狼狈,连身上的水都未曾擦干。少女般的身量骨相,颇为清丽朝气,可那张脸上,却是扔在市井里,都难惹人多看两眼的。
‘老天怎么就偏要收了一些女子的美貌呢?’这个念头盘旋着落定在他脑海里,楚山浔移开眼,突然有些不高兴地说:
“不必换了,替本公子磨了墨便去歇着吧。”
福桃儿只是低着头应下。等里间水声再想起,又听他喊了句:“等等。”
她磨墨的手抖了一下,沉声问道:“主子吩咐。”
“去喝了祖母的安神茶,不论哪房的喊你,你都来回了我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