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包散发一股子好闻的檀香味道,里头竟然放了十余个银角子,粗略一数,竟有个百余两之多。福桃儿这一日可谓多是奇遇,她心里吃惊,思来想去也不知自个儿是认识了什么贵人。
将荷包妥帖地收于怀侧,福桃儿手脚颇快地将一木盆衣服槌得干干净净。她心底暗暗立誓,若有机会来日必要回报这位贵人。
也就二刻功夫,她回了院子,晾了湿衣便回自个儿屋里等信。
天黑之后,门外传来容荷晚的唤声。她娇俏的身影闪进屋里,拉着福桃儿的胖手坐到了塌上。
“桃桃,明郎虽不富裕,听了你的事,倒是直接给了我50两银子。”容荷晚素来是跳脱的性子,这会儿却肃然劝到,“不过他能替你寻个差使,若是肯去,便能再予上50两。”
容荷晚前年便已及笄,要比自个儿大上两岁。只不过因着她家中那个混人般的爹,这才一直没有寻着好姻缘。
看着她出水芙蓉的粉白小脸上的满心期盼,福桃儿垂首仔细思量起这事。
“小晚姐姐,那公子听着是北方口音。他若替我寻个差使,会离你远吗?”福桃儿到底同她亲近,又感念她能为了自己去央人,也就下定了决心,不愿再留在这家里了。
“傻丫头,自然是临门对户的差使。”容荷晚笑着捏了捏她的圆脸,“就是要你来给我作个伴嘛,等明年,姐姐我替你谋个好姻缘。只是他家远在平城府……”
话还没说完,屋门被人哐当一声打开了,福大娘面色凝重复杂地柱杖立在那儿。
老妇人忍不住以袖拭泪。福桃儿心底里也难受,才劝了两句,门外兄嫂也依次进了屋。
先是梁氏不冷不热地说了几句刺话,又指桑骂槐地说容荷晚没人教养。
容荷晚只是冷眼瞧了瞧他们,都不屑与她搭话,袖了手在一旁自顾安坐。
“小晚姐姐是来给娘送药钱的,她只是关心……”
细弱的声音还没说完,一向老实木讷的福宏正突然沉声说了句:“桃儿,这事你得听娘的。别怪大哥说话直,就你这样貌,寻个好归宿不容易的。”
“孩子,谁叫你那苦命的爹去的早哇……”老妇人没说完又悲苦地闷声哭了起来,心底里却已然料定了养女断不会推拒,那眼泪里到底也是有几分心疼的。
意料之外的,福桃儿竟没再安抚,她只是努力睁大细长的眼瞳,深蹙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眉头,侧头静静地打量这一家人的嘴脸。
她的口唇明显得颤动,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心底里积聚,然后爆裂开来,最终却全部化作一声轻轻的“阿娘……”
“桃儿!你这是作甚,告诉你,乔爷那头咱都应了,这事容不得你做主。”福宏正见小妹跪在地上,腾得起身厉声呵斥。
一旁的梁氏见势又唱起了白脸:“哎呦,我说妹子啊,这乔爷近来可搭上了北地票号,说要入份子呢。这往后嫁过去的,说不好可就是个呼奴使婢的奶奶命啊。”
“孩子,这婚事退不得的!”老妇人晓得养女平素虽然好拿捏,这犟起来却是九头牛拉不回的,这会儿也顾不上哭了,盖棺定论地说了这么句。
“阿娘,我不嫁。”轻轻的一句,几个人便表情各异,还未待他们发作起来,福桃儿从怀里摸出了那个玄色荷包,一股儿脑地将银角子统统倾倒在榻上,“阿娘,小晚姐姐替我谋了个差事,今夜便走。”
一下子百余两银子铺摊在眼前,福家人眼睛都花了。却见福桃儿郑重地磕了个头,起身便拿布兜收拾衣物。
她的衣服不过就那三两件,还不等梁氏数清了收好银子,破布兜便已经背在了福桃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