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人这么叫她,可是从萧衍口中听到,却让她心头莫名地一烫。
他一直都是以“皇后”相称,这个称呼无形之中也拉开了他们的距离。帝后更像是他们所处的位置,而不像是夫妻。
可他叫她闺名时,那种距离感便神奇地消失了。
她竟然会因为一声称呼,而心砰砰跳个不停,装作看向了窗外。
牛车驶出宫门,一路向南而去。
萧衍故意卖关子,王乐瑶也不问。等过了熟悉的朱雀航,牛车就向西拐,又沿着外城墙前行了一段距离,道路变得越来越窄,房子也越来越小,里巷都紧紧地挨着,只用一条很小的过道相隔。他们的牛车经过,总会引起路人艳羡的目光。
有几个妇人正在水边浣衣,她们身上穿的裙子都残破了,到处都是缝补的痕迹。
一群孩童在她们身后打闹,有的衣不蔽体,有的衣裳太宽大,手脚处都往上卷了许多褶子。
“都城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王乐瑶感慨道。
萧衍说:“他们大都是在郊外种田的农户,搬到都城里,也是为了生活方便。前面就是大市。”
王乐瑶只听过大市,从来没有来过,因为家里不会允许一个淑女去那种平民混迹的地方。听说大市比金市要大许多,但是鱼龙混杂,还有黑市。想在里面做生意,就要给市令交市租。这些市令不在官员编制中,往往是当地的恶霸买官当上的,他们征收重税,再将部分市租中饱私囊。
到了大市外面,果然是人声鼎沸,木栅栏把大市与外面的坊巷隔开,设置了一面鼓,那是开市和闭市发令所用。
“这么多人啊。”竹君看到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挤在一起的鱼虾,有些害怕。
苏唯贞说:“一看你就是没见过市面,这算什么?都城里的大市已经被主上整治过了,如今已经好多了。若是你之前来,会看到一群人打来打去,都是百姓交不起市租,市令派人强征。有时还会闹出人命官司。”
竹君咂舌。
她们常去的金市,好看又整齐,几辆牛车并排行在路上,都不会嫌挤。而这里的道路,牛车根本就驶不进去,站几个人好像就堵了。
苏唯贞便说:“这世上,达官显贵者毕竟是少数,这才是普通百姓过的日子。好好看看吧。”
竹君不说话了,只看向王乐瑶。她觉得娘娘还是不要进去,里面那么脏那么乱,她怎么受得了?
萧衍看到王乐瑶不说话,低头问她:“还敢往前走么?”
王乐瑶是没见过这般场面,但来都来了,她也想见识一下,何况不是有萧衍在身边吗?
她重重地点了下头,萧衍就道:“你跟着我。”说完,便牵着她往里走。
竹君看到娘娘和陛下都进去了,没有不跟上的道理,但她觉得耳边闹哄哄的,人潮汹涌,就下意识地抓着苏唯贞的袖子,苏唯贞也随她去了。
各色摊贩所卖的皆是寻常物件,有布料,有首饰,有容器,但做工都很粗糙。王乐瑶一边跟着萧衍,一边好奇地四处张望,发现有几个米铺前面,人聚集得最多。百姓吃不起大米,大都以麦饭和粟饭为主食,遇到荒年,可能连这两样都吃不起。
今日米铺各类麦粟的价格还算便宜,所以百姓闻风而来,全在哄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