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含元下了弓台,在礼官的引领下,回到观礼台的中央,立于下,向少帝复命谢恩过后,回往西台。
这里的气氛已是大变。
太后矜容,淡淡称赞了两句。大长公主笑容满面,奉承她箭法了得,技惊四座,那笑看着却显然是有些勉强的。永泰公主和萧琳花欣喜,尤其萧琳花,一双眼眸发亮,紧紧地望着姜含元,看着她的表情,简直恨不得傍到她的身旁才好。
姜含元神色如旧,朝她笑了一笑,随即坐回到自己的位上,望向场中的大校场。
鹿鼓首箭过后,全场金鼓再鸣,会操开始。
会操里用到的阵法,皆是依照孙吴兵法六十四阵而排的,参与会操的将士,先前也都操练过多次,今日配合熟练,步阵、车阵,马阵,一一演练了出来。场上的数千明铠甲士,依据号令,排演出各种阵势,齐声呼吼,中间又有战车冲突,马匹奔腾,带得尘土滚滚飞扬,场面极是壮观。莫说大赫王那些人了,就连少帝也是看得目不转睛,在隆隆的战鼓声中结束之后,紧接着,便是今日“六军冠军”名号的争夺赛。
会操场面固然壮观,平日难得一见,但对于今日现场里的一些人来说,真正的重头戏,才刚开始。
历年以来,凡在六军春赛当中夺得冠军名号之人,无不扬名立万,过后加官进位,不但如此,其人所在部营的上司,也是面上有光。加上今年又是三年以来的首次恢复,能在如此的场合,在当今少帝的面前露脸争光,但凡只要有几分实力在的,哪个不是暗中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长安六军下的各营,皆选送出了本营的强手若干名,先前人数多达数百,经过几轮较量,已淘汰多人,今日最后站到大校场里的,总共还有八人。
到了这一步,这最后选出的八人,弓箭一项,自然都是高手,接下来便不再比试,以签分组后,在战鼓声中,直接进行两两的相搏竞技,几轮过后,最后决出了二人,争夺今日的冠军之号。
这两个人,一个名叫程冲,来自禁军,是刘向的手下,现任队正。另一个名叫孟川,是地门司兰荣提拔起来的下属。
这二人能从最初的几百强中脱颖而出,一路闯关来到最后,自然都是强中之强。
最后对决,为充分体现双方的实力,允许各持兵器,但规定不许见血,也就是点到为止的意思,否则,即便最后击败了对手,也将判定为输。
二人当中,照真正的实力而言,应还是程冲占优。你来我往,格斗几十个回来过后,孟川渐渐不敌。再勉励支撑了几个来回,吃了一记,程冲的刀头便点到了他的咽喉之前,随即停下。
这一刀,若是再进几分,对手势必血溅当场。
照常规而言,这场比试,应当是他赢了。
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对手非但没有认输,反而突然将身体往前微微送了一下。他若不退,刀尖就要刺入对方咽喉,下意识地收手,令刀头避喉,却不料就在同一时刻,那孟川抓住他闪神的机会,飞身一脚踢出,正中他的手肘。他只觉手臂一麻,刀把持不住,掉落在地,紧接着,眼前寒光掠过,对手的刀锋快如闪电,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承让!”
孟川神色微微得意,压低声道了一句,随即立刻收刀。
竞赛结束,地门司孟川获胜,赢得了今日春赛的六军冠军之号。
方才的最后一下,他利用规则,知对手不敢伤到自己,冒险,故意往前微送颈喉,动作很小,整个过程又极快,竟叫他谋算得手,胜负颠倒,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完成,加上场地空远,场上的大部分人并没有觉察,只觉他绝地反击,一击得手,身手利落,跟着地门司的人一道,轰轰地喝起了彩。至于剩下那些入了目的,虽觉胜之不武,未免不齿,但想到兰荣如今的地位,谁又敢发声说一句什么,不过是闷不做声,作没看见罢了。
少帝十分满意,将胜者召到近前,夸了几句,问姓甚名何,来自哪营,得知是地门司后,更是欢喜,将兰荣传来,再褒奖了一番。
兰荣再三地谢恩,称是侥幸而已。
按照惯例,最后获得冠军之号的人,可携旗帜,骑马环绕大校场一圈。
很快,那获胜的孟川便一手高举地门司的黑旗,一边纵马绕场,意气风发,风头无二。
程冲功败垂成,且还是那样败落的,又见对方炫功,连带地门司也同享荣耀,心里愈发惭愧,下来后,向刘向赔罪。
刘向方才一直紧紧盯着,岂会看不出来,手下人吃了个大暗亏,但对方是少帝舅父兰荣的人,他能说什么,只能认栽,拍了拍他肩,安慰,“无妨,日后再从别处赢回来就是了!”
观礼台上的少帝心情大好,忍不住道:“看不出来,舅父手下还能如此之能人,可见舅父平日用人,是有一套,也不枉朝廷对他的重用。三皇叔你说是吧?”
束慎徽望了眼兰荣的背影,一笑,不置可否。
这时,一名小侍猫着腰,匆匆来到观礼台前,说驸马都尉陈伦寻摄政王有事。束慎徽起身离位。
陈伦等在观礼台下方的一处偏僻角落,见他来了,快步迎上,道他刚接到北边送来的一个八百里加急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