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成民就比较朴素了,基本上是感叹没有自己在,自家闺女也很优秀啊,爸爸真是自愧不如,爸爸想起当初的事情就很心酸,爸爸对不起你……
最后被路知意一口打断:“爸,开学太忙,我这边还有点事,先不跟你说了。”
挂了电话,她有点惆怅,又有点想笑。
这番话听一次想哭,听两次心酸,听三次好像没那么难受了,听第不知道多少次,比如现在,就只想说一句:“爸爸你不用说了,我可以替你成语接龙讲下去。”
但她不敢,她是孝顺女儿,怕气得路成民心肌阻塞。
后来她每次听路成民这样感叹时,就会神游天外,一般都会脑补若是此刻她是陈声,该作何反应。如果她真被陈声附身,大概会说:“爸你唱戏呢吧?台词背得这么滚瓜烂熟,找导演加钱了吗?”
想到这里,她每次都得异常努力地克制住自己,不要在路成民一把辛酸泪的时候扑哧一声笑出来。
对于路知意来说,大三这一年有三件大事。
其一,开学不久,赵书记亲自找她去办公室面谈,说是由于她两年来成绩优异、在学业与各种校级活动表现出色(毕竟年年都是年级第一,大一时参加校庆的舞蹈表演,大二的运动会第二次参加了女子五千米并一举夺得第二名),学院开会讨论后,决定撤销大一时对她的处分。
虽说政审一直都会成为她的阻碍,但没有记过处分对于路知意这样品学兼优的学生来说,是一件非要重要的事情。
赵书记坐在办公桌后,双手交叉、搁在桌上,很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孩子,说:“当初的事情,处罚你是因为规章制度,并不是因为你品德有亏。我知道,有政审在,你想当飞行员的心愿可能会有很大阻碍,但是我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规矩是一成不变的,你能因为成绩优异、表现出色,在大一的时候得到学院的酌情处理,就有可能在将来就业时得到意料之外的机会。”
那番话说得路知意跟打了鸡血似的,忽然之间对未来又重拾了希望。她的努力不是没人看见的,规矩是人定的,就好像陈声那样,他才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可他因为个人能力出色,不也一样走上了理想的道路吗?
他比谁都厉害。
她也要拼了命向他靠拢才行。
第二件事,大三下学期,她也同样拿到了去加拿大实训的名额。
你看,她这不是踏着陈声的脚印踏踏实实往前走了吗?他走过的路,她都奋力去走一遍,兴许在加拿大实飞的时候,她也能看见他曾经看见过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
与此同时,苏洋和她同行。
路知意把消息捎回家时,路雨简直要去县城的庙里烧高香了,好在路知意拉住她,说人民教师不可以怪力乱神。不是笃信佛教的人,就别轻易跑去烧什么香。
第三件事,去加拿大之前,校招来了。
路知意忐忑不安地投了几家简历,川航的、国航的、东航的……几大航空公司她都去了。人家一看她的简历,又是女飞行员,眼前一亮,可二面时一问及更深入的个人情况,听她坦白地将家庭成分一说,就缄默了。
国家有政策,政审有污点,没法当飞行员。
这是铁律。
路知意那点侥幸之意终于被好几轮的拒绝刷得个一干二净。
她想,赵书记也许只是为了鼓励她,并不是真的认为她能靠自己弥补政审上的缺陷。夜深人静想起来时,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也觉得如鲠在喉,到底是意难平。
都说祸不及妻儿,为什么仅仅因为父亲当年犯过错,她就得为此承担责任?可这样的意难平是没有结果的,她一不愿埋怨父亲,二找不到解决方案,到头来只能一筹莫展地期盼着会有转机。
好不容易学了三年飞行,好不容易过了飞行执照考试,若是到最后也没法如愿以偿成为一名飞行员,这些年来的努力是为了什么?
她开始去查阅国外的飞行员资料。
有没有可能她无法加入国家航空公司,但绕过政审这一栏,去国外飞行?
苏洋说:“天无绝人之路,咱们去了加拿大问问那里的教员,我就不信学飞的人到头来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抱着这样渺茫的期望,路知意去了加拿大。
起初的一段日子,语言关很艰难。原来并不是你在国内各项考试都取得高分,就能适应国外的语言环境,加拿大人有加拿大人的口语,当地的俚语、俗语,和你在考试听到的标准对白根本不同。
吃饭时,那里的人对她说:“ti’s too short do, jt bge。”
她一头雾水,揣测对方让她及时行乐,别吃东西,出去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