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仍是宋沧准备。他用中午剩的鸡汤做底,熬了点儿粥。路楠原本很期待病号粥,但最后看着眼前的鸡粥和烫青菜发愣。
“就这些?”她瞥宋沧,“我是病人。”
宋沧给她舀了一口,要喂她,路楠连忙往后缩:“我自己来。”
原来粥里另有乾坤,鸡汤清淡,熬粥本来没什么滋味,但里面还放了撕碎的鸡丝、瑶柱,切丁的鲜虾,宋沧往粥上撒了一把葱,热粥烘出葱香。路楠吃了一口,舔舔嘴巴:“还行。”
“还行?”宋沧笑了,“我二十多年的功力都在这里面了。”
“二十多年,你刚出生就做饭啊?”路楠边吃边笑。
她吃得很快,因为饿了,这粥又合胃口,没多久就解决一碗。宋沧给她又添一碗,路楠奇道:“你不吃吗?”
“我一会儿去朱杉家。”宋沧说。
路楠一愣:“你不留下来啊?”
宋沧笑笑看她:“这么想我留下来?”
他说话腔调充满暗示,路楠白他一眼。宋沧握她手:“月底了,我和朱杉要给钟旸家里人打钱,但没想到他们已经把账户注销。这事儿有点难办,我们得去见他家里人一面。”
路楠一想起这事情就为他委屈。“既然注销了,那就是不需要你们了。”
“不需要也得把事情说清楚。”宋沧说,“我也联系了一彤,我们得一起去拜访钟旸家里人。”
宋沧告辞,临别时对门大爷大妈正好散步回家,笑眯眯看他俩。路楠忽然羞涩起来,把宋沧往外推。宋沧牵她手把她抱在怀里,路楠:“我是病毒性感冒!”
宋沧:“不怕。”
两人在门口说了许多无聊的话。恋爱中的每一句无聊话都是情话,路楠不在这个状态,只会觉得全都是无趣至极的废话,一旦身处其中,每一句都会有新的意义,说不够听不完。最后是宋沧看了时间,不得已才跟路楠告别。
朱杉的家就在诊所附近,宋沧在他家里吃了一顿饭,仔细沟通要跟钟旸家人说的话。所有资料都预备着了,朱杉提醒:“故我堂的归属问题,钟旸已经帮我们厘清。他转让给你,那就是你的东西,但我认为没必要跟他家里人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我们这几年已经仁至义尽了。如果他们想要回去,那就给吧。”
宋沧不说话。
朱杉又说:“钟旸把故我堂托付给你,就是认准了你是不会放弃故我堂的人。换作我和高宴,或者别的其他人,在故我堂经营不下去或者有更好机会的时候,我们会做出更好的选择。我们了解你,也了解钟旸。”
“我也了解他。”宋沧沉默很久才说,“但我不了解自己。如果不是故我堂,我不知道自己可以沉下心做一件事这么久。你能想象我研究那些几十年的旧纸片,那些别人眼里垃圾一样的东西吗?”
朱杉:“但你没必要承受那么多。”
宋沧只说了一句:“故我堂是我的故我堂。”
“故我堂”这个名字是钟旸起的。故我,过去的我。钟旸喜欢研究旧东西,他本身对这一切有强烈的感情,说起幼时用过的磁带、看过的书和电影,能滔滔不绝说上好几天。宋沧却不是。他的童年乏善可陈,他的少年时代被各种玩乐和各色朋友填满。他的“故我”,是一种几千几万碎片的拼图,连自己也不能够准确地说出它的形态。
但他第一次走进“故我堂”,他就喜欢上了这里。
愿意为自己深爱之物付出时间、精力的人,是可爱的。他在钟旸身边认识了许多这样的人。他们有老有少,拓宽了宋沧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