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一晚的记忆,齐溪都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她穿着红色晚礼服裙,其实只和顾衍跳了一支舞,然而这一支舞却让她觉得尤为漫长,宛若电影的慢镜头,但并不冗长赘余,反倒带了一股隽永的脉脉。
即便回到房里躺在床上,齐溪用被子盖住脸,闭上眼睛,仿佛还能回忆出当时的每一个细节——顾衍专注的眼神、克制的步伐,以及恰到好处的节拍带动。
齐溪原本不理解赵依然对毕业舞会的热衷,然而真正和顾衍跳完一支舞,她内心终于能够对赵依然的期盼感同身受——如果能和顾衍这样的人跳一支毕业舞,确实是好的回忆。
明明去参加这家上市公司年会时,齐溪最期待的是人人都能获奖的中奖环节,她也确实如愿拿到了一部新的手机作为年会礼物,然而中奖带来的快乐却并没有那么浓重,这一晚上让她最有记忆点的竟然还是那支舞,还有分开时顾衍的那句话。
那段对话是在顾衍送齐溪回家的车上发生的。
彼时,齐溪正用手机看着在酒会上让顾衍拍下的照片,然后一边把自己的脸部马赛克遮住,一边准备编辑信息。
”你在干什么?我拍的照片有什么问题吗?”
面对顾衍的问题,齐溪回答得很坦荡:“没问题,你拍的很好看,给我用来当照片展示效果一定很好。”
顾衍的声音有点疑惑:“效果展示?”
齐溪点了点头:“恩,现在这裙子也算完成使命,接着能用到的场合应该很少,我准备把它挂到闲鱼这样的二手转卖平台上看看,如果有合适的买主那我就出掉好了。不然这条红裙子既占地方也没什么机会用,出掉以后的钱我正好去买个家用小打印机。”
对此,当时顾衍并没说什么,只是等下车帮齐溪开车门后,等要告别时,这男人突然道——
“打印机我赞助你买。”
?
顾衍抿了抿唇:“所以你裙子不用卖了。”
啊?
齐溪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就听顾衍继续道:“你不是穿着挺好看吗?那为什么卖掉?又不是多贵的裙子,既然喜欢又适合,就留着好了。毕业时候买的,也挺有纪念意义。”
齐溪还有些愣愣的,倒是顾衍挥手让她赶紧走。
“别发呆,外面冷,快点上去。”
齐溪几乎是下意识就乖乖点了点头:“奥,好的。”她朝顾衍挥挥手,然后就进了楼里上了电梯。
……
当时并不觉得怎样,然而如今躺在床上,齐溪再回忆,却觉得自己连顾衍说话时细枝末节的表情都能生动得记得。
好像关于顾衍的一切,她的记忆力都会变得非常好。
她觉得顾衍对自己很好,觉得顾衍是非常好的人,为自己过去技不如人就把顾衍当成假想敌的行为感觉到羞赧,一对比之下,过去心里对顾衍总是偷偷摸摸有敌视的行为对顾衍真的是不公平。
以后一定也要对顾衍很好很好,来回报他的豁达温和以及忍让包容。
齐溪想了很多以后还计划一起和顾衍做的事,觉得忙碌平凡的生活好像也变得有点令人期待了起来。
但是一想到顾衍毕业典礼时想要表白的女生,齐溪就变得不愿意再多想。她把头彻底裹进温暖的被褥里,像是放空一切一样,不去想任何事,于是心情渐渐变得平静。
只是当她快要睡着时,屋外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赵依然终于结束加班回家了。
最近临近年底,赵依然工作的法院打出了“战白天,大结案”的口号,赵依然作为法官助理,自然也跑不了,因此这两天回家时间越来越晚。
“哎!在法院工作好难!”赵依然累得往沙发上一瘫,满肚子牢骚,“你能想象吗?晚上九点我还在法院里给当事人打电话通知人家开庭信息,结果还被当事人辱骂了。”
齐溪睡意临时中断,一下子困意也过去了,变得清醒,于是索性起了床,坐到了赵依然的旁边,好奇道:“为什么骂你?”
“骂我搞诈骗,说谁不知道公务员是朝九晚五啊,哪里有法院的大半夜还在加班的,绝对就是搞电信诈骗的,下一秒就要问他讹诈什么传票保证金了,连打了这个大爷五个电话,都被挂了……”
“还有一个当事人明显喝醉了,我电话一过去就给我一顿劈头盖脸的大骂。”
赵依然越说越心酸:“这些都还算好的,最惨的是前几天我们庭判了个家暴前妻的人渣故意伤害罪,结果这渣男的哥哥好像是个地痞,天天来法院闹事,我们主审法官是个男的,天天健身的,身上一看就全是肌肉,这地痞不敢惹,就找了我这个软柿子捏,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我的手机号码,我最近天天接到骚扰电话,今晚回家的路上都疑神疑鬼的,总觉得像是被人跟踪了。”
赵依然说到这里,忍不住长吁短叹起来:“我们法律从业者真是要多健身啊,至少逃跑起来比较快。”
赵依然进的是刑庭,因此接触的当事人几乎都是三教九流,多数还是暴力犯罪,本身人格不健全或者情绪不稳定。
“像这个地痞,他自己也都已经因为强-奸和强制猥亵‘三进宫’了,每次坐牢都搞的和进修似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整个人坐牢都坐皮实了,狂妄的要死,所以做什么事都不带怕吧,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那天这个地痞竟然恐吓我如果我不改判他的弟弟,就要一斧子砍死我!可我都不是主审法官,威胁我有什么用!何况法律容不得亵渎,我们怎么可能被当事人威胁下,就改判呢?法律是法律啊!”
赵依然脸色难看道:“而且狗改不了吃屎,这人还好几次在法院门口堵我,对我试图动手动脚的,我看明显就是找个借口想要骚扰我,这种性犯罪的流氓真的太讨厌了,要是有化学阉割就好了!”
虽然有齐溪的安慰,但赵依然又忍不住抱怨了几句,这才揉了揉已经开始犯困的眼睛:“齐溪,你敢想吗?我上周末两天都在加班,结果还是案子多到来不及处理,这周工作日晚还得每晚加班……”
两人例行彼此吐了点工作的苦水,又分享了几个最近值得探讨的案子,齐溪这才打着哈欠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齐溪就准时起床,她和顾衍预定了个小咖啡馆的包厢,约好了中午午休排练对台词。
上午齐溪去法院送了份材料,中午她到的时候,顾衍自然已经到了,齐溪原本只知道顾衍准时,但从不知道顾衍其实总能提前到,齐溪和他约定的不论是工作碰面还是别的事,顾衍就从来没让齐溪等过。
“剧本这块和律协老师也确认过了,你没什么太多台词,只需要配合做下动作,比如我对你纠缠表白以后,你要无情地拒绝我;然后我要对你进行强制猥亵的时候,你要奋力反抗。”
齐溪指着剧本,一边解释:“因为考虑到现在性别互换了,为了让我顺利对你强制猥亵,我会先请你喝个加了料的饮料,这块律协老师也说加的很好,提醒广大人民群众不要让自己的饮料杯离开自己的视线,也不要随便去喝陌生人或者可疑人员递过来的东西。”
“嗯。”
齐溪和顾衍一路对了几场戏的台词,两个人记忆力都不错,几乎是一场过,很顺畅地就把前景提要的剧情铺设给顺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