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有心愿未了:“书仙方才分明已经答应我要完成我的心愿,我只想成为奉乐公主妆台上的铜镜,再无其他所求,对我而言,余生唯对此一事在意,若不能够,生也是死。”
言梳足下微微一顿。
余生唯对此一事在意,若不能够,生也是死。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戳疼了言梳的心尖,她抬手捂着心口,弄不懂这些还潜藏在内心深处,脑海忘记可感知还记得的情绪。
她道:“不是赶你走,此处有乱,明日卯时,信天山崖见,你走吧。”
镜灵似乎还有话要说,言梳已不愿再听,只对着镜灵一挥衣袖。
清风拖起镜灵的身体,浓雾四起,不等他反应便已经将他送出了山海之境,灵魂打回了倒在荆棘丛的身体上,他抬头看向四周,这分明是信天山,前方顺着叶缝照下的光消失了,白雪纷纷,就好似他从未入过仙境。
言梳赶走了镜灵,将黑白童子护在身后,回眸看向昆仑那边的变化。
气劲荡开的云层还在空飘浮着,此处仙气四溢,时时刮来的风吹乱人的发丝,而那些风隐含的忍冬香味也叫言梳似曾相识。
小榭曾像一处结界内的牢笼,困住了她。
若不是昆仑那边出了事,她还不知自己已经能离开这处。
没有内丹,言梳早就算不得是神仙,死守山海亦没有任何意义,她看向满地狼藉的书本,只是有些可惜这么多年她所经营的故事。
不是神仙,她不能与天地同生,自然需要长久的生命,可再长的生命余生若只能在一方小榭度过,那也只能算是平平,如今可以离开,她何不如梁妄一般,投身于广阔天地。
或许她当初挖出内丹,也是正有此意呢?
两名童子各拽着言梳的一边袖子,她朝二人看去一眼,黑白童子心领神会,待言梳伸出手时于她掌心化成了两枚黑白棋子,棋子串于红线之上,绕在她的手腕上。
言梳瞥了一眼通天书架,纵然心不舍,但也觉得自己没有继续留下来的意义,于是转身离开,丢下一本本旁人美满的故事。
她走时没有回头,也没看见就在她决定彻底离开小榭,一步踏出桃花林后,那座小榭瞬时化为轻烟,瀑布、水潭、芭蕉叶、凌霄花,一切化为乌有,荡然无存,就像从未出现过。
事实即是幻境,不过是当年执念所化的结界。
由她的放不下将自己困住,也由她的忘前尘给自己自由。
巳时,天还未亮。
信天山山崖旁的风却吹得人头疼。
若不是为了镜灵上千年的寿命,言梳真不愿站在此处久等。
信天山上并无多少花种,山崖边上更是光秃秃的,除了林间树木几乎冒了出来,便只剩下山崖边野草缝隙里那几朵在风逐渐摧残得不成形状的野花。
野花只有黄白两种颜色,也不怎漂亮。
言梳拨开被风吹乱的发丝,于山崖边站直,目光沉沉地盯着东方。那面无山,倒是有层层叠叠的小丘,远方还有房屋。
言梳看着那些偶尔于山林露出一角的房屋,心百感交集,大雪落了一夜,将天地都笼罩成一片白色,而她在小榭藏身许久,已经不再见过这些景象了。
印象,她曾是见过的。
炊烟袅袅,人间气貌。
现下雪虽小了,但每一瓣雪花依旧很厚,言梳伸手接过一片,那雪花的形状还来不及细瞧就已经在她的掌心化开了,她看着凝于掌心的一滴雪水,记忆里似乎有一只手,可以接过雪花而不融。
晨风带过白雪,让风有了形状,言梳尾指勾过发丝别于耳后,转身看去,便见一人站定于她的身后。
那人鸦青色长袍挂身,黑发被玉冠束起,两根暗紫色的发带随风摆动,新的是,雪花触及他的衣袍不曾融入其,化成一粒水渍,反倒是轻飘飘地略过,未曾停留。
言梳见之,道:“你来了。”
话音刚落,又觉得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