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玄是第一个直接跟温梓笙说她与云生不合适的人,她却从未放在心上,如今想想,如果她一开始就思考这个问题,或许能想办法让云生活下来。
可惜,她不相信一个自己随手在海上救回来的孩子能预见未来的事。
等发现不对的时候,一切,都太迟了。
——
村中的日子很平淡,温梓笙保持着半个月出海一次的频率,有时候是跟村民一块,有时候时间对不上,她就自己去,后来,是墨玄陪她去。
捡来的少年会帮忙是温梓笙想不到的,她以为这少年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孩子,还想着如果他真的不习惯这里的生活,等云生查探消息回来就送他回家。
虽然,少年这么久了还是没说过自己家中的情况,也没说过要回家。
南海有龙王,温梓笙时常能看见海底下的游鱼跑来跑去,说着海底的一切。
今日是那家的龙子龙女要过来玩,明日哪位仙家又要过来与龙王喝酒。
温梓笙将手伸入海水,一边听着他人的絮絮叨叨一边等着路过的海味,她留了一个阵法在船上,海鲜们会靠近她的船,只要捞上来就行。
归程时,在海边捞到了一个珍珠蚌,回到家拆开才发现里头有一颗很大的珍珠。
圆滚滚的珍珠值不少钱,村子里经常有人捡到珍珠蚌,她们告诉温梓笙,可以顺着村口的路去最近的城镇换钱,但是最近的城镇要走上半个月。
不过再远都值得,因为一颗成色很好的珍珠可以卖出够吃很多年的钱。
温梓笙算算自己还剩九年的日子,感觉还是划算的,便给云生送去一个消息,说她要带着墨玄出一趟远门,如果他回来,可以去城镇接她。
盛放的兰花无法放进储物囊里,温梓笙做了一个木盒子装兰花,放进马车里。
而屋内的墨玄微微侧目,离开房间,走到院子里问:“你要出远门吗?”
“对啊,顺便送你回家,你家在哪儿啊?”温梓笙合上马车里的暗格,一边回答墨玄的问题一边往厨房走,她得准备一些干粮。
墨玄沉默了一会儿,跟着走到厨房:“我没有家,你是不是不想管我了?”
温梓笙拿干粮的手一顿,忙解释:“对不起,我不知道……没有不想管你的意思,只是我也不会在这里住很久,不然……我把卖珍珠的钱给你,你可以在城镇好好生活的。”
原先温梓笙也想过如果墨玄真的一个家人都没有了怎么办,毕竟他不能总跟在她身边,刚好从海里收了珍珠,可以直接送他钱,让他离开。
然而墨玄不肯走:“我不想离开这里,这里……很舒适。”
温暖,有海,四季如春。
海边的小村子确实很让人沉迷,这里的人们自给自足,生活得下去就很快乐,如果可以,温梓笙也不想走的。
“你也喜欢这里吗?”温梓笙问道。
墨玄点了点头,希望温梓笙愿意让他留下。
虽然,他不愿意走的话,温梓笙也无法阻止。
最后温梓笙还是没说什么,她不太了解该怎么教育这种半大少年,她觉得既然喜欢,那就留下,毕竟不是多大的事。
温梓笙带着墨玄去了城里,她依旧想给少年一次选择的机会,或许他会更喜欢繁华的城镇。
一直到云生到城里找到温梓笙,墨玄都没有表现出愿意留下的意思,甚至不喜欢城里的吵闹,一直窝在客栈里。
云生过来那天其实温梓笙已经快打算回去了,她已经逛完这个小城,买了很多东西,再买马车就装不下了。
听说墨玄也跟着过来,云生跟温梓笙走在街上,犹豫了一会儿,说:“我没有查到叫墨玄的人,或许是个假名字,又或者……”
不是人。
温梓笙听完云生的话,整个愣住:“难道是海底的亡魂?”
“成为亡魂至少以前得是人,可没有叫墨玄的人,温梓笙,我们是不是……该小心为上?”云生知道温梓笙喜欢那个海边的小村子,问得也有些困难。
偷来的时间,慢慢地,总会贪心想再多偷一些。
出来太久了,温梓笙自己都慢慢被那个小村子磨平了恐惧,现在见到云生才惊醒,继而是一阵恍惚。
她……不应该这么不小心的。
温梓笙轻轻点头:“走吧,我们换一个地方,听说,江南的风景……也很好。”
将墨玄送回了那个海边的小村子,温梓笙跟他说:“墨玄,我要出嫁了,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这是卖珍珠的钱,你……喜欢这里的话,就留下来吧。”
在村子里的人看来,远嫁不是好事,但大家都知道温梓笙有一个经常走动的朋友,大约是终于走到一起了,也都祝福。
没两天,温梓笙就背着行囊和云生离开了这个村子,走得悄无声息,记得她的村民想起来,还记得这个温和的女子,说可惜了她有喜欢的人,不然很受村里小伙子欢迎的。
而所有人,仿佛都遗忘了,那个被温梓笙救回来的少年。
——
江南雨水多,温梓笙撑着伞走过青石板的小巷,轻轻推开小巷尽头的院门,云生在里头酿酒。
他们到了江南后开了一家酒肆,而云生,似乎不打算走了。
温梓笙笑着收起伞:“云生,我回来了。”
云生递过去一块毛巾:“今天下雨,怎么还出去?”
“今天有青梅,我出去买了一些,我听人说再过几天青梅就要熟了,趁还有青的,买回来泡一些青梅酒。”温梓笙笑着解释。
这是,他们偷来的第三年。
屋里的兰花依旧盛放,散发着浅淡的香味。
淋漓的梅雨让整个镇子都湿哒哒的,镇子上的人都早已习惯这个仿佛被水淹没的季节,只有温梓笙还不是很习惯。
总是一直在下的雨让她午夜梦回,都梦见曾经被那个暴戾男子掳走的雨夜。
兰花能掩盖她的气息,可她还是怕被发现,毕竟当时她也画着掩盖气息的阵法,怎么还会被发现呢?
温梓笙晚间又睡不着,起来检查一遍屋里所有的阵法,确定没有消散的才放心,可也无法入睡。
云生一身黑衣从黑暗里走出来,雨水冲刷过的地方,留下一地血渍。
“云生……”温梓笙站起身,有些无措地看着浑身湿透、身上不知是雨水还是血水的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