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红线担心人家城池会如何,她自始自终,担心的只有小瞎�,演武台上他以一敌多无人可敌,可这次面对的是一整个城池、一整个门派,他现下又非曾经的少君,没有少君那一身杀戾果决的仙法,他如何能覆灭一城?
红线怕他被人家城给覆灭了。
可红线却忘了,林和泽何人?他如此在乎小瞎�一身药人体质,又如何会这般草草地让他去送命?
所以直到红线全程忧心忡忡,随小瞎�抵达聊北城时,才意识到,无论谁,与林和泽共事,不亚于与虎谋皮。
聊北城城墙高耸、坚固,似年年都在修葺加固,如此一年一年下来,旧年垒上的砖石痕迹还未淡去,新年新砖石就又再被垒上去。到如今,红线站在这城门下往上望,这一面城墙高耸入云,好似能遮天蔽日。
红线不明白,仅仅只是一个普通城池,为何这般精心修缮城墙一事,于是她捏诀飞上云端往下望,将黑白两道各自的版图大致在心底估算一番,才算是明白了林和泽用心之险恶。
黑白两道如何划分,大致从他们各自的行事作风可见一斑。
属黑一方的门派大多倨傲,如群魔无首,谁都不受谁牵制,以致他们刻意将自己的踞地定得远,不同其他门派有所牵扯,各自为政。
而白的这一方却不同,不说他们心中仁义道德如何,便就说他们面上,相互称兄道弟好不亲近,皆相抱团守在一起,以黑为敌,共同对敌。于是,当红线从云上往下望时,他们白道的版图便就在大地上规划出一个近似于圆的形状。这种根据地的形状有个好处,那就是一旦圆上哪里有难,圆中门派相近,一传十十传百,能极快地规划出路线前去相帮。
只不过也正是这种踞地形式,才令白道一方易守难攻,形成天下如此黑白割据的局面。
然而,凡间土地并非按人的意愿生长变换的,凡间城池都是因人聚集定居而渐渐演变而来,虽从云端往下看白道版图近似于圆,但实际却并非圆。就比如这聊北城,临河而立,一条宽阔湍急的河流将它整个城池从这个圆中半割裂开。而正因此割裂,才让它成为白道这个“完美”圆形中最薄弱的边界。
聊北城中门派同城民想必正是知晓这点,才年复一年持续加固城墙,以防天下局势突变。
所以,其实林和泽命小瞎�随同两位长老一起来此,其意图却并非当真想为银月教扩充版图,而是借聊北城,将这个圆撕开一个裂口,以乱天下局势。
想到这,红线的眉头皱起来。当年沉剑山庄惨案便已如此血流成河了,如今林和泽又欲血洗一城……
凡间凡人的争斗好不凶残狠戾。
红线叹一声,收回自己过多的情绪。她自知自己的身份无权置喙凡间事,也或许正是天下动乱久矣,今后局势该当如此,正所谓不破不立。
因此行任务性质不同以往,小瞎�虽体质有利、武功无敌手,但他到底才不过十多岁,即使心性表现得再如何,林和泽都不能全然放心,于是,林和泽命两位长老同行,让小瞎�听令行事。
而他们此行的任务,便就是设法攻开聊北城城门,让银月教同黑/道其他门派的大军过境无阻。
这任务说简单简单,说难也难,一行人都不清楚城内情况,便决定先入城查探一番再说。
可没想到,小瞎�几次出教行事都无差错,只这趟出来,竟被一个奇怪的老头给缠上了。
“娃娃,你眼睛瞧不见?”老头素衣长剑,从城门进来时遇见,便一直跟在小瞎�后面。他左手搭在腰间一柄长剑的剑柄上,指腹时不时摩挲柄上的纹路,一双眼盯着小瞎�,面上若有所思。
小瞎�面无表情,丝毫不理会老头。因聊北城人口稠密,为防止无意碰触到他人,他着了一身严实的黑色连帽披风,整个人隐在兜帽下,背上一把长刀,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
两位银月教长老同样乔装改扮,他们深知此行任务紧要,入到城中不敢轻举妄动打草惊蛇,于是对这老头一路尾随的举动敢怒不敢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算蒙混过去。
小瞎�不理老头,老头锲而不舍,追上来道:“娃娃你多大年纪?依老夫慧眼,你约不过十岁上下……十岁……娃娃你告诉老夫,你姓甚名谁?老夫看你有缘,你不若拜入老夫门下,随我回清——咳——随我回师门将名姓载入门派名册,同我修剑?”
老头紧跟着他们,两位长老无法脱身去查探城中情况,左右之下了无办法,顿时急了,加快步伐欲图甩开这人。
小瞎�默不作声跟在后面,脚下同时运力。
老头见之,朗声一笑,也运起轻功,边追还边喊道:“娃娃你看不见还跑那么快,仔细跌了!”
一行人你追我赶,谁也甩不掉谁,两位长老只好停步找间客栈暂且住下,从长计议。
“你可瞧清楚了?”房门关上,两位长老在屋中详谈,“他腰间所佩,是清闲剑。”
“瞧清楚了,清闲剑沈立远。可敛剑阁怎会来此?”
“应该并非敛剑阁派人来此,清闲剑性�捉摸不定,向来来去无踪,方才我见他身旁并无其他敛剑阁人,应非受命来此。”
“可——”另外一位长老话音一顿,视线不动声色地瞥向桌边坐着、正静静饮茶的小瞎�,压低声音道,“依方才情状,清闲剑好似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