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不同

小瞎子还是被带走了,到这时,妗月才发现,原来她一直不知小瞎子从何而来,不知教主为何将他养在教中,不知他又为何这么多年一直不闻不问。甚至,她还不知小瞎子姓名,或者说,她连给他定名姓的机会都不曾有过。

这里,是银月教地牢深处,六年前被改造成药人炼制地。这里的每一个牢房里都挖有一整个牢房那么大的深坑,深坑中灌满药汤,浓黑如墨,在空气中交融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气味。

而每一池药汤中,都泡有一个人,这些人无一都双眼紧闭,面上痛苦,不知生死。

这里大多时候都是沉默的,每日都有挨不过炼制的人死去,然后被抬出去,每日也都有新人再被丢入药汤,除开刚开始炼制的时候他们没日没夜痛苦嘶嚎,剩下的大多时候,他们都是在痛晕过去的睡梦中度过。

红线也从刚开始的不忍渐渐变得冷漠。

小瞎子所在的药池在地牢最深处,林和泽专门命人挖凿的一口新药池,因小瞎子眼盲,又年幼,林和泽甚至懒得让人在这口新药池周围竖立牢笼。

小瞎子就这般赤裸着身子躺在里面,乌黑水面平静无波澜,漫过他胸口,盖住了他小小一具身子。

红线便就一直站在这池边,静静守着他。

“不是我说,你还真把自己当他亲娘了?”地牢口的方向传来人声,伴随地底幽幽的凉风,吹入红线耳中。

守牢的两名教众守在门口,拦住身前一名女子。

女子平静站在原地,凉风从地底吹出来,将她额前一簇碎发吹落,隐隐绰绰遮掩了她面上不少情绪。一眨眼五年过去,妗月而今二二年岁,五年时光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很多痕迹,只是令她周身的气质再不复当年稚嫩。

“两位大哥,容我进去见见,片刻就好。”妗月敛下面上神色,抬头,嘴角抿上笑,从袖里捏出两粒碎银,塞入两位守牢的同门手中,“见见,就一面,不妨事。”

不想,守牢两位同门不吃这一套,哼笑一声,毫不客气将她手臂推开,她被他们推得一个趔趄,银子没捏稳,“咕噜噜”不知滚到了哪里。

“你就说说这是你来的第几回了?教主同长老他们有多重视这批药人不用我哥俩再多说了吧?你进去倒是不妨事,但若是这块地儿出了什么事儿,到时候倒霉的还不是我哥俩?”他们道,“到底他不是你肚子里出来的,教主让你养他几年,只这几年,你就养出感情了?且不说他根本不是儿子,便就是你肚里出来的,教主长老要他的命,你还能如何?”

“而且现下还没准备要他命呢,只是把他炼成药人供我教驱使而已,你便这般要死不活,若是教主哪天不高兴了,当场要了他命,你怕不是要随着他去寻死?”

他们一番话说完,见女子站在原地一声不吭,一双眼盯着脚尖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皆不耐烦了:“滚滚滚,德行!又不是真死了!炼成了药人不就出来了?届时还是你家亲亲的好瞎儿子!”

两人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受不了她如此形容,见她还不动弹离开这里,当即嘴下再不留情,继续骂道:“滚滚滚,替教主养了几年孩子就这德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养的是哪家的太子呢!一个孤儿罢了,还是个瞎的,真当宝了?没眼力见的,你这幅要死的样子是做给谁看?要真想保你家那宝贝儿子的性命,快去求求教主吧,这绝对比来纠缠我们哥俩要有用!瞧瞧这都是第几回了,烦不烦?!”

外面絮絮叨叨骂个不停,好半晌后才逐渐安静,渐渐,有细微的脚步声远去,红线明白是妗月回去了,便收回视线,将注意力移回来,继续注视下方池水里的小瞎子。

过于安静的环境让她不由自主开始胡思乱想。她盯着池子里小瞎子的脸细细打量,想从他这张脸上找出点什么,可好一段时间过后,她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