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狐狸,却又不是狐狸,我也不知我是个什么存在。
但是娘说,莫要在意他人的眼光,你是不是狐狸同他们无关,你仍旧是娘亲的娃娃,你执掌天下所有姻缘之力,可要比当狐狸顶顶好的!
娘说完后,我心里舒服了一阵,虽然不明白娘口中的姻缘之力是什么,但总归要比阿弟那只啥也不会的傻狐狸好。
但这舒服,却也只是舒服了一小阵,没过几日,我又“呜哇”一声哭着跑回狐狸洞,埋进娘亲的怀里,好一顿委屈。
什么姻缘之力,我不要!我不要!其他小狐狸都有的一身蓬松细软的狐狸毛,为何唯独我没有!
我不干!我就想要同阿弟那样的一尾漂亮的狐狸尾!
娘亲总算没了办法,安慰我不行,便只好逮住了我在外撒欢的阿弟,薅秃了他一尾漂亮的狐狸毛,为我细细缝了一条白狐尾。
阿弟呜呜咽咽抱着他那条秃尾巴不开心。
我却极是舒心,日日绑着娘亲为我编织的白狐尾在外招摇。」
“线线,来吃饭了。”一道女声从狐狸洞外而来,趴在洞中小石台上哼哧哼哧写手记的小丫头笔下一顿。
「娘亲喊我吃饭啦,今日就写这么多。
青丘狐历三万三千五百一十年,三月初三,狐家有苏,红线留。」
小丫头着一身软红小衣,一手抓着小册子,一手圈握一枚炭笔,在她的小手记册子里落下最后一笔,立马快快爬起身,往狐狸洞外而去。
紧接着,洞外再次响起女子柔软却嗔怪的声音:“线线,瞧你这一双黑爪子,快去溪头洗洗再回来吃饭,爹爹娘亲等你。”
“好嘞。”小丫头从饭桌边爬起来,踩着一地的粉嫩桃花往离狐狸洞最近的那条小溪而去,绑在她腰际的狐狸尾随着她跑动在她身后一甩一甩,扫开一地的浮花,留下了长长的一条痕迹。
很快,三年过去,小丫头八岁了。
「阿弟尾上的狐狸毛长齐全啦。但因我这条狐狸尾未连接狐体滋养,毛发一日比一日稀疏颓靡,不见往日光泽,娘亲看我不高兴,便又将刚开怀没几日的阿弟逮回狐狸洞,拔毛织尾。
于是我又获得了一尾极漂亮的狐狸尾,青丘的小狐狸们只得再次闭上了他们嘲笑的嘴巴。
只不过,我这回得了尾巴,却没上回那般心喜了,我的注意力移到了别处,没再继续同那些小狐狸们漫山遍野地去抓鸟玩乐了。
因为娘亲的狐狸洞旁腾出了一大块地,垒起了一座四四方方二层的石盒子洞,有一个人住了进去,同我们做起了邻居。
山里的小狐狸们都说,他是从天上来的,而天族人多严肃,不好相与,小狐狸们反复叮嘱我和阿弟,叫我们莫要惹到旁边这位新邻居,怕我们被逮上天去挨雷吃。
阿弟听完,吓得好一哆嗦,他秃毛的狐狸尾被狐狸山上的冷风一吹,抖得更凌乱了。
他跐溜化作狐形钻进我怀里,细长的一张狐狸嘴埋在我肘间打颤:“阿姐,阿姐,天上的人这般可怖吗?他是不是来我们狐狸山抓我们小狐狸的啊,阿爹阿娘打得过他吗?阿爹阿娘会不会打不过啊,万一我们被他抓上天了怎么办啊?”
阿弟全身的狐狸毛都在颤抖,我抬手顺着,手下一阵细软的舒适感,然而我见他如此,却没安慰他,而是不怀好心地在他耳边恶狠狠地恐吓道:“会哦,小狐狸们都说他可怕,许他就是来抓我们青丘狐狸山的小狐狸的,可阿姐不怕哦,阿姐可不是小狐狸,阿姐是红绳子,他不抓阿姐。”
阿弟吓得从我怀里跳出来,连人形都来不及化,嘚嘚一路跑回狐狸洞,呜呜哇哇地扑进娘亲怀里,哭嚷间连一句话都说不清楚:“呜哇——娘,抓狐狸——抓狐狸不抓绳——姐、阿姐不抓……”
青丘狐历三万三千五百一十三年,十月廿十,狐家有苏,红线留。」
又三年。
「阿弟日日提心吊胆,在山间玩乐时,只要稍稍接近了邻居那方盒子洞,他就老出错,不是玩皮绳时被皮绳缠住,“嘭”一声化回原形,就是抓鸟时瞥见盒子洞里桌上的纸张随风吹落,吓得四爪没抓稳,摔进下面的溪水里。每回都要我去溪尾捞,捞一下午才能将他捞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