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方谨在前面开车,顾远和迟秋一起坐在车后座,副驾驶上供着那只价值几十万的爱马仕鳄鱼包。
车里的气氛凝重而又针锋相对,方谨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前面那辆车的屁股,只听他身后顾远冷冷道:“迟小姐,我想有一点你可能误会了。虽然迟阿姨是顾洋的母亲,我一向也很尊重她,但婚姻这种事她并没有任何置喙的余地……”
出乎方谨意料的是迟秋的口气竟然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又黏又腻仿佛少女:
“顾总我想你才误会了,姑妈她只是为你着想,她一直教育我要恪守妇道,好好顺从你的意思……”
方谨握着方向盘的手差点抖了抖。
“……我不需要。”顾远也足足消音了好几秒,才生冷道:“你不需要顺从我什么。”
迟秋立刻问:“是因为刚才那个女人吗?如果是的话我不会介意的,这年头男人在外面彩旗飘飘是常事,请千万别因为这个就误以为我是心胸狭窄的女人!”
顾远条件反射的瞥了眼驾驶座。
“不迟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就没词了,老天知道他刚才故意让情妇出现在迟秋面前就是这个意思!
“那么是我哪里不好?”迟秋泫然欲泣:“是我做错了什么,让顾总嫌弃我了吗?”
这么一个娇花弱柳般的美人,睁着一双泪水说来就来的大眼睛盯着你,换谁都说不出半句硬话来。
顾远浓密的剑眉微微皱起,半晌才把不快硬生生吞了回去,摆出一副谈判桌上完美无缺的、公式化的风度翩翩:“不迟小姐,您这样的女士足以称作大家闺秀,是我脾气不好让您受惊了——”
迟秋急切道:“没关系的!我知道男人压力大有时脾气急躁,哪怕以后顾总天天这样我也不会介意的!”
车厢里一片静寂,顾远久久地盯着她。
“我介意,”半晌他终于承认,“我对目前的状态很满意,就是不想结婚。”
迟秋似乎受了极大打击,泪光盈盈看着顾远,半晌没作声。
顾远的思绪有刹那间的漂移,他想起非常相似的那一幕——那天在花园里,方谨也是这样皱眉看着他,眼底似乎含着一汪水,不知是错愕、震惊、反感,还是真气得要哭。
很少有人敢用这副脸来面对他,开什么玩笑,顾大少一年多少万可不是为了来看一张哭丧脸的,家里刚刚失完火你也得给我憋出一张笑脸来。所以事后他思量过好几次,都觉得自己当时难以形容的复杂滋味是因为乍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要哭,心里难得的产生了一点愧疚和稀奇。
然而现在盯着迟秋,他又觉得完全不是那回事。
至少此刻面对迟秋的泪眼,他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好意思迟小姐,你是个大家闺秀,是我配不上你。”
顾远习惯性从西装口袋里摸出手帕递过去,迟秋抽抽噎噎接过来,含泪问:“您……您真的这么认为吗?”
顾远诚恳道:“我确实是这么想的,迟小姐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是我的错。”
“那……那您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
“我姑妈和顾总一直过问这件事很紧,请您去把其实是您自己不愿成家的原因告知他们好吗?”迟秋抹干眼泪,抬头嫣然一笑:“——这样姑妈就不能整天来逼我了。”
顾远:“……”
车厢里久久没有任何声音,方谨不安地从后视镜里望了一眼,只见顾远和迟秋一动不动对视,周围空气紧绷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炸。
“迟小姐,”半晌顾远终于淡淡道:“我跟我父亲自然有办法交代,这就不是你能插嘴的事了。”
迟秋却勾起嫣红的嘴角:“嗯哼,是吗?”
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放音键,里面传出顾远的声音:
“我介意,我对目前的状态很满意,就是不想结婚……迟小姐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是我的错……”
方谨呼吸一顿,下班时间路上车流骤多,他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分神抬头向后看,这时就只听顾远心平气和的问:“你故意的?”
迟秋意味深长地晃了晃手机。
下一秒只见顾远闪电般伸出手,一把将手机从迟秋掌中拿了过来!
迟秋骤然尖叫,恰巧边上有辆车横里冲出来强行变道,方谨一时受惊分神,顿时猛踩刹车!
刺啦——一声轮胎刮擦地面的尖鸣,凌志骤然停在马路中央,后面车流顿时急踩刹车,十字路口当即响起一片刺耳的喇叭声。
迟秋猝不及防,差点一头撞在前座上,顾远一把按在驾驶席靠背上才稳住身形。
身后抗议的喇叭此起彼伏,方谨也受惊不小,沙哑道:“对……对不起,我一时被吓到了才……”
他定了定神,刚要重新踩油门,却只听身后车门咔哒一声开了又关,紧接着顾远走到前面,重重敲了敲车窗。
方谨打开车前门,只见顾远的神情不同以往,虽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冷峻的线条和紧紧抿起的薄唇还是无声显示着他内心怒火有多旺。
“对不起顾先生,我……”
“下车。”
方谨只得出了驾驶座,刚想开后车门,就只听顾远冷冷道:“我叫你去副驾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