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宣微笑着用指关节点点自己的太阳穴,说:“这么无聊的问题用我这么智慧的头脑去屈尊纡贵的思考它,真是社会和人类的倒退啊。”
这位有着社会和人类的智慧的大脑的沈教授出门就请黄易明去大排档吃盖浇饭,两人在马路边吃的不亦乐乎,完了以后一抹嘴,沈宣说:“哎哟喂!我钱包忘带了!”
黄易明提醒:“是您请我。”
沈宣作势看天:“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有花香……”
一只乌鸦飞过,留下阵阵回音:“傻——瓜!傻——瓜!”
“……说个冷笑话都不行,人生没意义了,……”沈宣懒洋洋的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十块,往桌上一拍潇洒的挥挥手:“老板!不用找了!”
他老人家慷慨大方的睥睨众生一眼,起身洒脱离去;后边跟着一个尾巴一样的黄易明。
大排档老板默默的收起那张十块钱,身后大黑板上写着菜单,白粉笔还是沈宣上次带来的,结果他写的字歪歪扭扭,他走后老板只能默默的擦掉了重写。
上面第一行是:盖浇饭,六块一碗,两碗十一块。
沈宣开着车转悠了半天,说:“我老人家要思考问题,咱们上哪找个安静地方去?”
刚好边上有个教堂,黄易明从车窗里看着教堂顶端的十字,叹了口气说:“去看看我们天上的父吧。黄健信教,天天在家里搞迷信活动,据说可以保佑平安。”
“他那是崇洋媚外,像我就信道教,”沈宣闭眼默念了半天,缓缓地道:“南无阿弥陀佛……北有阿弥陀佛……”
他们进了教堂,结果因为沈宣一本正经的向神父解释他不喜欢教堂的原因是“教堂顶端直入天际和东方建筑风格大不相同这是破坏天人一体的是对天空的大不敬的”,然后他们就被愤怒的神父劈头盖脑打出了告解室。
沈宣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向黄易明诉苦:“他分明瞧不起我们东方建筑的神韵!什么基督!什么教堂!完全是对中华民族五千年来文化沉淀的侵犯和挑战!赤裸裸的侮辱!”
“……”黄易明说:“我觉得您也不应该当着神父的面一脚踏在人家椅子上一手叉腰一手指点江山的评价圣母玛利亚的三围啊。”
沈宣充耳不闻,拉着黄易明去坐下听风琴,在教堂里的唱诗班吟哦着悠长的曲调,阳光从高高的五彩格子窗上斑斓洒下,歌声在风中迤逦远去。黄易明偏了头去看沈宣,沈宣阖着眼,歪着头听少女们清亮的歌唱,唇间微微的合声着最后的哈利路亚,阳光映在他的侧脸上,刹那间仿佛映得整个人都透明了。其实他怎么会不熟悉教堂上空飞过白鸽的翅膀、唱诗班少女脸上的微笑和飞扬的裙裾、拉斐尔手下丰润的圣母怀抱着襁褓中的耶稣?那一届远渡重洋回归国土的老留学生骨子里都是浪漫的,他们像四十年代的那些人一样拥有时代最后的信仰。七十年代后期,旧的思想体系被摧毁了,新的思想体系还没有建立,他们是这个时代最后的坚持留守在原地的群体。
沈宣察觉到黄易明的目光,转头看了他一眼,微笑着重复:“We still young and free.”